我 的丈夫 我的蜜月******
范瑞娟(1957年2月)
1月1日,这 是个多么令人喜悦的日子。旧 的过去 ,新的来临了。我和伯鸿就 是这一天结婚 。
结婚 的前几天,我们要到区人民委员会去登记,临去之前,我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。我对他说 :“结婚登记处 的人为了执行婚姻法,对于男方询问得特别详细,你要小心准备了 。”他却若无其事地说:“一切事情都可公开,既合法又合道德,不用愁虑。”我笑了笑告诉他:“人心难测的,就有这样两位青年男女,他们交往了一个时期后 ,到政府去登记结婚。登记处 的人问女方结婚是否自愿 ,女方没有表示 ,急得男方满头大汗 。最后女 的摇了摇头,登记就没有成功。假如我们的事我也摇摇头,看你怎么办 ?”他调皮地说:“你要会摇头的话 ,祝英台就不会为着真正的爱情去牺牲了 。”我不由得大笑起来 ,我知道他这句话是因为我经常扮演梁山伯而说的。
新房里 的重逢
结婚,事先没有通知别人。可 是,那天上海越剧院 的朋友都来了。演夜场的,下装之后还赶到我们家里 。尽管我们准备了吃的和玩的招待他们 ,可 是总有一点不放心,因为院里有好些人是闹新房 的能手,尤其一个做音乐创作的朋友不好办 ,只要他在场 ,非要把人闹得够受不可。为此,在新房里真叫我又喜又怕。可 是,事件 的发展又往往出人意外,当我担心的那位先生随着众人拥进了新房之后 ,伯鸿和他都怔了,原来他们 是分别了8年彼此不知下落 的老朋友 。由于这个意外的重逢,这次闹房得以安全度过 ,我们在大家的要求之下合作穿了针 ,互相喂了糖 ,报告了恋爱的经过之后 ,大家就放过我们了 。
袁雪芬 、傅全香都要送礼,被我阻止了。但送礼 的人还是有。最有趣 的是我 的文化老师 ,她送给我们一对花烛 。这对散放着柔和光彩 的花烛 ,给我们的新房里增加了不少喜悦气氛 。当最后一个贺喜 的人离开之后,它仍旧燃烧着,按照婆婆 的意见 ,靠近烛台 的墙上,悬着一个福禄袋 ,因为找不到铁剑 ,我把那把跟着我受尽风霜在舞台上用的铁剑配在上面 。
有缘千里来相会
“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,”这 是伯鸿刚才回答闹房者 的话,它却一直在我心头萦回 。我和他在相识之前,已经有了长时间的通信 。他的妹妹是我的朋友 ,通过她使我对伯鸿 的家庭 ,以及他幼年时代的生活,有了透彻的了解,真像我们在一起长大 的一样。去年9月,我们第一次相见 ,不知怎的 ,自此以后,他的形影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 ,再也移不掉。终于我和他结成了终身伴侣。
对于婚姻问题,我过去 的确不打算考虑的。准备趁自己年轻把自己演戏所得积蓄点钱,将来隐避到乡下去度过艺人在旧社会都不可避免 的悲苦 的晚年 。但是 ,中国解放了,一切都变了 。对于整个社会,我由痛恨而热爱,我爱一切 ,第一次感到生活意志 的旺盛 。现在 ,艺术成了我的生命,我要把我 的一生 ,献给祖国 的艺术事业 。
在蜜月里
结婚之后 ,我们到苏州去游玩了几天,然后在上海度过了蜜月 。在这些日子里,伯鸿仍到中国青年报上海记者站工作,我每天也到越剧院去 。早上 ,伯鸿知道我睡得晚 ,又 是易被惊醒 的人,他总是抱着衣服轻步走到外室去穿 。晚上,我回到家里 ,他已经静静地坐在桌前看书了。他总是把他从书上看到 的或者采访中遇见的“故事”一一讲给我听。有时候我们一起去观看越剧,回家以后,我要他提些意见 ,他却笑笑默不作答。怎么办呢?我就用这样 的话去激他 :“原来嘛,你对越剧 是没有感情 的 。”于 是他急了,不得不将他 的意见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。他是爱好戏剧 的,同时还爱好音乐 。当院里正在讨论音乐问题时 ,我把我 的看法提出来和他商量 ;也 是这样 ,开头他总是默默无声 ,到后来才将自己 的见解详细地发表。我们谈了很多问题,有融洽一致 的地方 ,也有分歧。我们总 是这样结束我们的谈论 :“我们懂得太少了。”因此,我们有个打算 ,要大量地买些书 ,提高我们的业务、知识和艺术修养。
我的丈夫
我的丈夫 是一个对生活并不十分计较、对工作却十分热爱的人。有一次为了添置几件衣服,我拿回几个呢料 的样品,问他喜欢哪一种 。不料他淡淡地回答 :“任何一种都可以。”一个月以来我还不知道他喜爱什么菜,仿佛他什么菜都很爱吃 。可是这却使我这个作为妻子的人有些踌躇了 。他认为:“我们的生活比过去好多了 ,不能够因为革命胜利而得意忘形,奢侈浪费。”他平日总是和颜悦色的 ,可是有一次我见到了他严肃的脸色。我对报社记者约我写稿表示讨厌 ,认为这 是一件麻烦事 。他批评我这样 是不对的,并要我认真地写好那篇稿子 。我觉得他的意见很正确 ,终于把稿子写成了 。原来他对自己 的职业是非常敬重和热爱的 ,这也影响了我 ,如我曾经考虑过 :“现在我演小生,将来演什么角色呢 ?”在这种问题面前,他 是十分果断的 ,他表示 ,我应该将小生演到底。我也就决定这样做。
慈祥的婆婆
1月底 ,我离开上海赴东北演出 。路过南京时,在那里演出了两星期。伯鸿 的父亲在南京工作 ,于 是我又有机会和婆婆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。开始我很担心,婆媳关系不好 是常有 的事 ,我 的婆婆不知怎样。可 是没有几天我就感到我婆婆是慈祥而热心的人 ,在我演出时间,她经常等候我直到深夜 ,在我临睡之前她跟我总要喃喃地谈些心里话。我们谈得十分投机 ,计划着将来如何生活,使每一夜过得都很有趣。我的担心成了多余,很快地我从我婆婆身上找到了我已去世 的母亲的温暖和母爱 。离开南京 的那天 ,我和婆婆真是难舍难分。眼泪从她老人家眼里流下来,我也哭了 。只能硬着头皮背身离开。新社会 是幸福的,我在这幸福 的社会里又得到了幸福的家庭 。可 是 ,我也不能摆脱幸福中产生 的苦闷。我觉得自己 的才能太少了,我觉得人民给我的荣誉太大了 ,国家给我的照顾太多了 ,我担心自己会辜负他们 。怎么办呢?我已经定了进修计划,决心不畏艰难努力 。
(1957年2月)
(文图 :赵筱尘 巫邓炎)